美學系列/貪看白鷺橫秋浦

貪看著秋天水岸邊的白鷺鷥,

植牙壽命

,不知不覺,

牛樟芝三萜類

,傍晚潮水上漲,

監視系統

,已經淹沒了一片青色的林地。那南國的風景,

桃園室內裝修

,有點像淡水河口了。白鷺鷥也像,

狗訓練中心

,秋天的沙渚也像,

琉璃

,潮來潮去也像……
芒花
入秋以後,

金庫

,惦記著島嶼各處剛剛開始抽出的、泛著銀粉色嶄新亮光的芒花。一簇一簇,

逐字稿

,一片一片,

狗明星

,隨風翻飛在田陌、山頭、河谷、沙渚。翻飛在墓地、路旁,翻飛在廢棄的鐵道邊,也翻飛在久無人居住的古厝院落。
那銀白泛著淺淺粉紅的芒花,波浪一樣,飛揚起伏,閃爍在已經偏斜、卻還明亮晃耀如金屬的秋日陽光裡。
島嶼一年四季有花,初春二月,最早開的常常是苦楝。淺淺淡淡的粉紫,在高大喬木青翠葳蕤的葉間搖晃。一片迷離、朦朧、若有若無的粉粉淺紫的光。遠遠看去,不確定是色彩,還是光。如果是坐火車,走花東縱谷,過了瑞穗,一路上,遠遠近近,就都是早春苦楝的花,爛漫搖曳,輕盈而且歡欣。
苦楝之後,通常是白流蘇,也是小小的花絮,團團簇簇,遠看像雪片紛飛,也如苦楝,迷離成一片。
杜鵑過後,木棉開的時候,通常已近節氣的立夏了。木棉花色豔而肥大,開在葉子稀疏橫向生出的長枝上,一朵一朵,像燃燒的火焰,強烈而醒目,掉落到地上,也「啪」的一聲,冷不防驚動樹下走過的行人。
苦楝、流蘇花蕾都細小,在風中飄零消逝,常去得無影無蹤。沒有覺察,抬頭看樹上濃綠葉蔭,茂密扶疏,已不見花的去向,已沒有了初春的蹤影。
木棉掉落地上,輕易不容易消失,一個完整厚重的花型,觸目心驚的顏色,經人踩踏,常常黏在人行道水泥地上,許久許久,髒了,爛了,還是不容易去得乾淨。
木棉過後,就輪到莿桐了。比木棉要深豔濃烈的紅,每一朵花像一隻側面的鳥,飛揚著羽翅。我童年時台北多莿桐,孩子們也喜歡摘莿桐花做成飛鳥,取其花瓣如鳥之翼吧。不知為何莿桐在市區裡不多見了,我散步的河邊倒有幾株,盛豔的紅色,彷彿提醒夏天的來臨。
高速的交通工具多起來之後,不容易瀏覽凝視車窗外的風景了。偶然一瞥,驚覺到正過大安溪,河床卵石、沙渚間應該可以看到新起的芒花了,然而速度太快,匆匆一瞥,只是霎那的印象,總覺得遺憾。
我想看芒花,也順便去清水找裝池裱褙的蘇彬堯先生,坐了一段高鐵到烏日站,再轉乘接駁的支線火車經追分、龍井、沙鹿,到清水。支線火車速度慢,每一站停留時間也長,沿路就看到許多芒花。
新綻放的芒花果然一叢一叢,連民家社區的院落轉角,甚至磚瓦縫隙,也都有芒草,如果在大都市,可能早被拔除了吧。
這一路支線的火車建設於日治時代,許多火車站還保有上個世紀二○、三○年代的古樸風格。簡單的候車室,簡單的月台,月台上站著年歲不小的站長,灰藍制服,大圓盤帽,恭敬地向乘客鞠躬。火車緩緩進站,緩緩離去,他都一樣敬禮,像是半世紀來一直站在月台上的雕塑。同樣的、單純的動作,如果重複三十年,四十年,就像默片時代的影片吧,每一格看起來都一樣,但連接起來,也就是一個人的一生了吧。
年代久遠的支線小火車站,常都有花圃,隨意種一點扶桑、月桃、茉莉、桂花、羅漢松,或者荒廢無人照料了,就自生自滅長起一叢叢芒草,在這季節也開著一片芒花。
清水
我很高興,不只是來清水找蘇先生裱畫,也一路看了島嶼初秋最華美潔淨的芒花。
清水車站也是老建築,1920年代,日本就已經發展了島嶼海線的火車交通。原有的清水老車站在1935年中部地震時毀壞。目前清水車站是地震後重建,也已經有七十幾年的歷史了。
今年走過幾次花東縱谷,發現老車站都在重建。怪手開挖,毫不留情,許多時間的記憶,許多人與人相見與告別的空間記憶,剎時間片瓦無存,令人愕然。
島嶼許多記憶的快速消失,使人愕然。記憶突然消失的驚愕,或許常常是煩躁焦慮的開始吧。上一代的記憶,無法傳遞到下一代,下一代也無法相信自己建構的世界可以天長地久。我們毀壞了過去,我們建構的一切,不會被下一代毀壞嗎?怪手開挖,很輕易摧毀積累半世紀、一世紀歲月的建築,歲月與記憶一起被摧毀。人對物無情,常常也就是對人無情的開始嗎?因為沒有任何事會長久,也就難以有堅定的信仰。
如果,不能天長地久,粗暴與優雅、野蠻與文明、殘酷與溫柔,戰爭與溝通,會有任何差別嗎?
「天長地久」是漢字文明多麼久遠就建立的信仰,然而,站在一件一件拆除的廢墟上,還能重建天長地久的信念嗎。
蘇先生在車站門口接我,我回頭看車站,看到三條不同高度平行而不同長短的水平屋脊的線,覺得安靜穩定,毫不誇張造作,連飛簷的張揚都沒有,內斂而含蓄。彷彿它如此安分做一個小鎮的車站,素樸,不奢華誇大,可以安安靜靜在七十幾年間讓許多人進進出出而不喧譁。
目前清水車站大致還保有老的建築格局,雖然加設了突兀的天橋,破壞了原來安靜的天際線。雖然站前計程車停車位置太逼近建築體,干擾了原來列柱的簡單比例。但是,還是敬佩七十年前島嶼建築工作者的人文品質,有如此不誇大張揚自我的教養。
清水鎮蘇彬堯先生的家我很愛去,不只是為了裝裱字畫,也常在他家品茶、喝酒、吃極鮮美的魚與青菜。他的家,也常給我天長地久的寧謐安定的感覺。蘇先生沉默不多言語,蘇太太細心介紹一包鐵觀音,超過六十年武夷山的老岩茶,水好,茶好,坐在他的客廳,喝著有歲月的老茶,也覺得眼前歲月都如此靜好,樸素無喧譁,醇厚淡遠,不疾不徐。
肅親王
今天來,喝茶的空間牆壁上多了一件肅親王的書法。我仔細看,墨韻極好,線條邊緣,墨色與紙泛成一片沉靜的光,也像這秋日午後的清水小鎮,如此天長地久。
我一面喝茶,一面看字,蘇先生說這是新收到的條幅,還是日本原來的裝裱。他指給我看條幅上下金色綾子的「錦眉」,單一金褐色纏枝牡丹花草織錦,是唐代影響到日本的久遠織品,極華麗貴氣,卻還是沉靜不喧譁。
我對日本裱工不熟,知道日本裝裱常維持唐風畫軸上端兩條可以飄飛的「驚燕」。中國到宋以後,飄飛的「驚燕」功能消失,固定成裝飾性的兩條,稱為「宣和裱」。
蘇先生跟我說日本裱裝背後,多用楮樹樹皮抄製的紙,纖維長,紙質細而薄,托在背後,拉力平均,使畫幅可以更平正。
這件作品日本的原裝原裱,或許對蘇先生研究裱褙的材質技法有許多專業的驚喜吧。
「也是有緣,遇到了。」他淡淡地說。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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